留住雨的味道

留住雨的味道

　　当四季如春的昆明被烈日覆盖、干旱大肆侵虐这个高原之地时，我多么迫切地希望有一场酣畅淋漓的雨，痛快地浇洒在大地上。我如此喜欢雨，喜欢雨的景象、雨的声音、雨的气息、雨的味道，那是混合着泥土、青草、水滴、树木、清风的味道，久久地留在我的心里。我时常在梦里回到故乡，那苍翠的森林，长满了油木、云杉、落叶松，雨后的夏天，风一吹过，雨点簌簌落下。

　　故乡的雨温柔而细腻，萦绕在我的心间。从小我就喜欢听雨，小家门口有一片芭蕉林，碧绿而通透。初春，雨催惊蛰候，春风吹花开。滴滴答答的雨声打在芭蕉叶上，让人心生安宁，度过一个个美梦的夜晚。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，那时的我，漫山遍野地跑，在细雨中呼喊。我曾在田野的雨中遇到过低飞的燕子，追逐过在一棵棵书上停留叫着“布谷”的杜鹃，在草丛里惊走过仓皇起飞的鹧鸪……万物春回，万物生。暮春三月，草长莺飞，风到了这里就是粘，雨到了这里缠成线，我一直在寻找江南，原来我一直在江南。

　　青年时候意气风发，歌楼听雨，红烛昏罗帐。纵情山水，曾北走燕山，在一场场淅沥沥哗啦啦纷纷扬的雨中，豆粒大的雨点浇湿我的幻想；南走魔都，黄浦江畔的雨，玉阑干外，渺渺天涯；中行武汉，烟雨中的江面，没有晴川历历的汉阳树，照不见芳草萋萋的鹦鹉洲；西行重庆，巴山多雨，未涨满秋池，却把酒愁独语。青年时候幼稚、天真，不了解人世的大书，连第一行文字都未曾读懂。我常常会陷入一种梦魇，在梦境中浮现童年，那些熟悉的场景和人物仿佛在拼命和我说话，我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。我坐在一列火车上渐渐远去，身边全是陌生的房子、田园和树木，它们在窗外一闪而过。岁月在无声中回忆童年，然后慢慢老去，只剩回忆。

　　但我未老，我正值壮年，人生已多风雨，虽未客居他乡，亦是阔别故乡。此时听雨，有静谧、怀想、悠远的情思，有告别、怀念、回忆和新生。奔波劳顿的生活，在一个深夜，临窗听雨，所有的不甘、痛苦和愤懑，得到了释怀。这场下了三十多年的雨，穿越时空，用雨独特的味道，在这个风飘飘、雨潇潇的夜晚告诉我，我必须与自己和解，与世界和解。人只能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，我必须接收这个事实，并且以乐观的心去应对这一切。我不再与无关的人和事缠斗，也不要总是意难平。

　　“悲欢离合总无情，一任阶前、点滴到天明。”雨还是当年的雨，人已不是当年的人。风拂过我的面颊，雨水打湿我的脸庞，吮吸着雨独特的味道，长久地停留在我的心里。我唇上挂着一个微笑，不管怎么样，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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